暮落趕緊回到了大廳,人卻都已經不見。“他們在R-E030研究所大門等你。”
仍是機械的電子音,卻多了一份屬於稚嫩孩童的青澀感。
察覺到這份變化的暮落嘴角微微上揚。
匆忙趕到門口,卻看見幾人圍著毫無生機的鄒夏齊,安靜地躺在那裡,一動不動,彷彿屬於他的時間停止於他垂落的睫毛之下。外麵的動盪始終不能侵襲他半分。
李質想將白布蓋到他整個身上,卻被萬曄攔住了,隻用一塊小小的方巾鋪在他的臉上。
“不能,不能阻擋他。”過於悲傷的氛圍在他們之間遊走,愣是讓幾人將疑惑憋在了心裡。
這還是組隊六年來,第一次有戰友逝世。原以為死亡的悲痛將永遠不會降臨到他們身上,這一刻卻如老天開玩笑一樣這麼早就來臨了。
朝哲看著這凝重的一幕,不禁懷疑自己,是又做錯了嗎。如果自己有其他的選擇,會不會能避免這一切?
朝哲看向萬曄,她一言不發,眼下的猩紅卻說明瞭一切。她默默地佈置好周遭,將鄒夏齊的刀死死插在地上,取下自己用了很久的粉色絲巾,係在了刀柄上。
長長的絲巾隨風飄揚,在搖擺的方向,李質愧疚地注視著鄒夏齊的屍體,將自己的衣角捏得死死的。
伍盛搭上李質的肩,眼中除了對鄒夏齊逝世的難過,還多了一份對萬曄的擔憂。
她一直是個情緒激昂,樂觀積極的孩子,眼前卻鎮定得讓他感到害怕。
他明白鄒夏齊對於萬曄而言有多重要,也承認鄒夏齊對於萬曄的成長帶來了不可估量的影響,但是他仍不希望萬曄就此沉浸在失去他的悲傷之中。
他想看到自己的小女孩痛快地大哭一場,或者以任意方式宣泄,然後儘快走出來。
唯獨沉默,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。
什麼都憋在心裡,隻會傷害她。
暮落在一旁靜靜地看著,為即將死亡的鄒夏齊默哀著。
她身體不受控製地打著顫,那是抑製不住的悲痛,是對戰友犧牲的難過。
可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,她肩負著更為重大的使命,還不能就此而沉浸於沮喪之中。她強忍住屬於女性柔情的眼淚,悲傷地注視著他們,不自覺地攥緊了拳頭。
萬曄始終注視著愛人的身影,慢慢地移動到了車上,掀開礙事的布簾,熾熱的目光隻停留在那獨屬於鄒夏齊的身影上。
即使那身影如此的孤單,如此的讓人憐惜。
直至小車漸行漸遠。他的身影逐漸被風沙所埋冇,在視野中越來越小。
伍盛看著麻木的萬曄坐在車廂最外邊,雖然不忍,但還是咬著牙背心將簾子關上了。
在那一刻,似乎萬曄眼淚的控製器也再度關上了。她撲到伍盛懷中,不受控製地大哭。
伍盛也終於放下了懸起來的那顆心。
來之時帶來六人的車,最後隻能帶走五個迷途的靈魂。
因為屬於鄒夏齊的靈魂有著自己的使命,已經踏上旅途,隨風去尋找他最渴望的歸宿。
“我死後可以將我葬在地上嗎,讓風將我的靈魂帶走,這樣會便於我去尋找我遺失的家人。”
鄒夏齊曾對著萬曄,這麼說著。
不知不覺,車輛已經行駛了很久,車內的氛圍卻還是那麼沉靜。
萬曄大哭一場後靠在伍盛肩上睡了過去,但她現在已經醒來,坐在了窗邊,看著外麵的星空。
她記得,鄒夏齊當初最喜歡做的也是這件事。他說,就好像隻有那樣做,才能或許發現他父母屍首的痕跡。
朝哲靜靜地靠在車上,在之前緘默的時間裡,他已經消化完了因隊友逝世而浮現出的自己的記憶。
深夜的少年,躲在被窩裡小聲的哭泣,看起來十分不想引人注目。
地上散落的手稿,也沾滿了少年的淚水,淩亂地堆積著。
一旁被扔的很遠的手機螢幕也碎裂了,上麵看起來是一條條訊息,但是處於上帝視角的亦禮看不清那些紙和手機上到底寫的是是什麼......記憶到此戛然而止,他也看不出更多資訊來。
曾經的自己遭遇了什麼,讓自己感到悲傷,忍不住放聲大哭。
那手稿是什麼?上麵寫著什麼,作文?還有碎裂的手機螢幕,那些訊息一定很重要,是足以讓他摔裂手機的程度。
親人逝世的訊息?還是......網絡暴力?
還有好多疑點,亦禮隻能先擱置這段記憶。
因為他最後在研究所,可發現了目前更為重要的事情。
朝哲抬頭,看了一眼正閉眼休息的暮落。
冇錯,他看到了跟隨MATAU而去的暮落,並且跟著她前往了“總務室”,躲在門後聽完了他們說的那些話,但他也因此險些被髮現,還好及時回到了隊長他們身邊。
那些話裡的資訊儲存量太大了,但是如果連起來他拖延許久的秘密任務,那就說的通了。
阿莉爾妲籌備了新世界計劃,這個計劃正好抗衡的就是末日機構的方舟計劃,但是他怎麼不知道這個計劃的存在?末日機構從未提起,一點風聲都從未走漏。
會拋棄人類?需要這次任務資料作為鑰匙?麵對第一次大風暴?
阿莉爾妲是暮落同組織的老師。她組織新世界計劃反抗了末日機構,那不就是任務之中提及到的反叛黨。
他原先以為末日機構針對的反叛黨是要妨礙末日機構拯救他們,但是暮落口中卻是另一回事。
還是說這隻是以反叛黨的角度出發美化了這件事情,這巨大的資訊量讓他還不能消化。
但這複雜的線索都將反叛黨的人選指向他最不想懷疑的那個人——暮落。
暮落是反叛黨,確實這一切也都順下來了。
與李質一起觀察地圖,同樣瞭解研究所最多的人。
提供給他資訊,極力煽動他去懷疑李質的人。
調試他的設備,讓他與小隊失聯的人。
強行派發任務,讓他們前來研究所與沙恩小隊抗爭的人。
身為阿莉爾妲的學生,前來尋找MATAU的人。
他這算什麼,以為是和她並肩作戰,其實是被她利用了嗎。暮落應該也清楚他的任務,不然為何一直煽動他去乾掉李質,這樣就有人交差了,即使任務對象錯誤。
在最後收手,估計也是因為鄒夏齊能夠當她的替死鬼吧。
朝哲突然感覺一陣陰霾籠罩上他的心頭。
他不敢相信,自己青梅竹馬的暮落,竟然是私自埋藏了七年秘密的人。
而在這七年之中,他什麼都冇察覺到。
他以為他對她很瞭解,卻發現那隻是冰山一角。